梦里,漆黑一片,什么梦也没有,药效渐渐消散,思琴恍惚间似乎听见了门外谈话声音,可以清楚听见是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的声音。
只听那男子道:“主子,思琴这几日身体不好,不若让她好好歇息一些时日,这些日子她的活,属下代劳。”
那女子笑声宛若银铃,“墨风,知道你喜欢思琴许久了,这多大点儿事啊,不过歇息几天而已,准了,你也不必帮她代劳了,她做的那些事情,你哪能做呀。”
“多谢郡主。”
“该是多谢你给思琴着想,倘若你和思琴……”
门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,思琴想再听,却听不见了,朝着床沿挪了半寸,却不小心跌下了床,声响极大,门外二人惊觉,连忙打开房门。玄衣男子首当其冲,这先上前去扶了她起身。
墨风极为担忧问道:“怎么样?有没有摔到哪儿?”
“没有。”
姜吟在一旁掩口笑道,“墨风,你还不快扶她起身,她现下病着呢,恐怕没什么力气起来。”
墨风便小心将她重新抱上床,盖好锦被,姜吟问道:“感觉好些了吗?我让太医院来看过了,所幸不是什么大碍,否则你瞒着不说,我就该是自怨了。”
思琴挠了挠头,“让郡主担心了,奴婢没什么大碍,多谢郡主关心。”
姜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,对墨风道:“我和沈暮云还有些折子要处理,是昊灵水患那边的,一时半刻得不到闲,拜托你照顾思琴了,别让她下床干活,好好休息。”
“是。”
姜吟冲二人点了点头,这才出门去了。
她方一离开,秋雨却淋淋沥沥下了起来,潮湿的气味混合着青草香气,和窗边一株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,很清新。墨风怕她冷着,起身来将窗户关上了。
“谢谢你。”
思琴的眼眸之中潋滟光色,墨风替她暖手,漫不经心问道:“你今日去了哪儿,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?平日里你可从来不会这么晚的。”
“我去帮郡主……”
“你知道的,我不信。”
思琴不知如何回答,心下大惊,墨风却道:“你不说,我就不问了,但是思琴,真的,我很担心你,你不要总是一个人,一个人,太孤独了。”
思琴不想直视他过于炽热的目光,别过头去,抽回了手,“墨大哥,真的,你不必等我,真的不值得,我……我没你想的那么好,我就是个孤女,一心一意想要侍奉主子,我真的……”
“有什么关系。”墨风刚毅的脸软上片刻温**彩,“我也和你一样,我也是孑然一身,一心一意侍奉姜家,但是姜家已经足够了,只要你答应,郡主和殿下也会十分高兴的。”
“郡主和殿下的事情还没有办好,我怎么能够先一步……对不起,我真的不愿意,我还没有想过,或许这一生,我都不会有过幸福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没你想的那么好,你只是平日里看着我,我们从未彼此了解,墨风,就算你喜欢我,这也太快了,不是吗?”
思琴见他沉默了半晌,忽然松了口气,“我这样的,其实配不上你,还是……”
“我愿意。”他很快再一次握住她的手,“思琴,我愿意,只要你点头,我们可以试着相互了解,郡主也很看好我们的,没有人会对我们议论,如果你觉得太快了,我们可以慢慢来!”
“算了。”思琴低头看着被子上那绣的一树梅花,“我们真的不行,更何况,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,墨风,选旁的人吧,我并非是你的良缘。”
“真的没有转圜之地了?”
“我现在很乱,就算真的这样,能给我一点时间吗?”
“好,只要有机会。真的,思琴,你若是和我在一起……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。”
“……嗯……”
墨风将她揉进怀中,思琴这才注意到他的心跳,很快,和她的一样,意识到此,她不由得开始心虚,不知他是否能够听得见?
思琴反手抱住他,拍了拍他的脊背,男子脸色发白,肩头一沉,思琴这才发觉,指尖,竟是未曾干涸的血迹。
他方才脸色这么难看,为什么自己没有发觉?!
思琴连忙把他扶在床沿,吃力地将他摆放好,这才开始剪开他的衣衫,拿来金疮药给他裹纱布,姜吟在战时,经常受伤,对于裹伤,她早已习以为常。
“对不起。”
一滴炽热的泪,思琴声音哽咽。
“可我配不上你。”
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
沈暮云沾了沾墨汁,墨香四溢,兰花汁调成的墨,十分清新怡人,雅致非常。
姜吟磨着墨水,抬起眼睛睨了一下折子上的字迹,“我说思琴和墨风若是两情相悦,结为连理,应当也是极好的,他们二人都是我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沈暮云一口否决,“一个忠志之士,一个跟你多年知你深浅的婢女,若是他们二人在一起,日后被人拿捏,难免会出卖于你。”
姜吟脾气极好地柔声劝道:“他们心思纯良,不会这样的,没有人能拿捏得住他们,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两情相悦,在一起为何不可?”
沈暮云态度十分坚决,“不行就是不行,你连他们二人心思如何都猜不中,后果又是如此,日后出了什么事,你想哭都没地儿哭,断然不能为了这些消磨大计。”
姜吟试探问道:“真没商量?”
沈暮云一口咬定,“没有!”末了,他补了一句,“可等大业已成,替他们好生操持,如今事态不同寻常,不应这般草率,姜吟,你心思缜密,怎么一遇见感情的事情就犯浑?”
姜吟舔了舔嘴唇,“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?”“……昊渠。”
“不若我们打个赌。”姜吟眸色清润,“若是他们二人真的互生情愫,你就答应我,不若,我再也不提此事了,如何?这样也称得上是十分公道了。”
“好。”沈暮云写下几字,“都依你。”
似乎有些惊讶他这么快便改了口,沈暮云瞪她,“看什么,还不是怕你死缠烂打,我拗不过你,你歪道理多的是,脑子转的快,我可没闲心思和你扯来扯去。”
“那就多谢殿下啦!”
沈暮云不搭理她,却以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,“反正你不会赢的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没什么,我说昊渠大水难理,恐怕要借助楚寻帮忙,否则你我二人难堪大任,明日上朝我就和父皇言明此事……前日父皇说封王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。”
姜吟讶异道:“他说过这事儿?你怎么不同我打个商量?若是封王,是要分不少皇子去封地的,父皇这个时候这番举动,打得是什么算盘?”
“你也不必过于忧心。”沈暮云在折子上勾了几道朱红,“父皇也是提了一提,十分随意,还是当着大臣的面子,恐怕这一次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。”
姜吟长叹一声,“唉,也是啊,父皇做事,常常不出寻常,不像他早些年的性子——不会是因为摄政王吧?我听说摄政王如今也是垂帘听政,垂帘听政?”
姜吟忽然想起什么,面色一黑,“那不是太后……”
“咳咳。”沈暮云拿笔杆戳了她一下,“磨你的墨水!”
沈明尚稍微抖了一下,一滴墨汁便落在了折子上,他如玉般的眉眼皱起,瞧了一旁正在察看的沈祁言。
沈明尚突然有些局促,“墨汁弄上去了,都怪我。”
沈祁言淡笑不语,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落下几笔,“不就只是一滴墨汁而已,照着写就是了,他们难道还会怪罪朕?哪儿来的包天巨胆?”
沈明尚抿了抿嘴唇,朗声道:“好吧,那我下次小心一些,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?”
“……昊灵。”
沈明尚拿着笔杆点了点眉心,“这件事情不是姜吟和暮云他们理了吗?暮云如今年轻,应当多多培养才是,这件事情交给他打理再好不过了,这折子……就先搁着罢,待明日上朝看看情形如何再做定夺。”
沈祁言环住他的腰身,在他鬓发旁微微一蹭,“好,朕都依你,你说如何便如何。”
“唐唐帝子说出这样的话,陛下,臣可受不住。”
沈祁言玩心大起,笑着问道:“这便受不住了?那今夜……”
“咳咳。”沈明尚以咳嗽掩饰一番尴尬,企图结束这个话题,“折子还没有批完,晚膳还没有用呢,陛下应当以国事为重,不应垂……垂……”
沈明尚耳尖微红,竟是再也说不出口了,沈祁言有心逗他,接着他的话说道:“嗯,不应流连花丛,醉死梦生,更不应因红颜祸水耽搁政务,明尚说得很对,朕受教了。”
如玉男子面色薄红,却只有叹道,“陛下啊……”
“不应当这么说。”沈祁言想了一会儿,去摩挲他的发和脸颊,“应当说是——蓝颜祸水,朕说得可对?”
沈明尚启齿道:“……哪有祸水劝着陛下操劳政务的。”
沈祁言只他性子,便不再磨他,捉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字,“这是不是称得上岁月静好,只怨黄昏?”“算是吧。”
沈明尚吹干折子上的墨迹,轻轻折好放在一旁,唇齿一碰,“陛下,其实不论如何,臣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,无怨无悔,只盼陛下莫负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沈祁言吻了吻他的鬓角,“朕对你,矢志不渝。”
可陛下,你却不知道,臣一直矢志不渝的人,分明不是你啊。
沈明尚窝在他怀内,听着窗外雨打之声,幽幽笑着,“陛下,下雨了呢,天变了,是不是该收一收晾晒了的东西了?”
習日
雨下了许久,昨日下午至今日早晨一直未曾停下,姜吟端着一把青白墨伞,手中抱着一摞厚厚的折子,立在府门口,沈暮云穿着淡蓝披风,身后的仆从低眉跟着,替他执伞。
姜吟微微屈膝,对他行了一礼,“问殿下晨安,这是昨儿个的折子,臣妾亲自送来了,前来送一送殿下。”
沈暮云冲她点了点头,“皇子妃有劳了,恰巧今日下了雨,可不要着了凉,本殿下遣人送你回去,阿墨,不必你在旁伺候,送送皇子妃回去罢。”
“是。”
姜吟又一屈膝,“臣妾恭送殿下。”
目送着沈暮云的身影越走越远,方才那小厮小声问道:“皇子妃殿下?天凉,奴才送您回院子吧?”
“嗯。”
阿墨接过她手中的墨青色雨伞,姜吟怕他淋着,有意在旁让了一让。
沈暮云翻看着手里昨日和姜吟一同处理的折子,细细数着上面的事无巨细,他心思向来缜密,不容任何差错,这些折子呈给沈祁言,自然要多多用心。
却不曾想,八竿子打不着的二皇子府邸和三皇子府,连去宫里的路线大相径庭,竟然还会遇见。
唐婉轻轻撩开帘子,妆容精致的脸却很是憔悴,却还是勉强笑道:“二皇兄,真的是好巧,竟然在这里遇见。”
沈暮云笑了笑,“不巧,我在赶路,弟妹自便吧。”
“二殿下!”唐婉唤住了他,对上沈暮云疑惑的目光,她轻声低问,声音却有些颤抖,“殿下,我……我想问问姜吟如何了,我听说你们之前……所以我有些担心。”
“她无碍。”沈暮云点了点下巴,“尚有要事,不能多言,这就不送弟妹了,自便。”
沈暮云不待她答,便放下车帘,拍了拍车壁,“继续吧,别迟了。”
马车继续向前走着,沈暮云却再也看不下去一字——
唐婉拦住他的车,究竟是为了什么?为了问问姜吟的近况,不应当拦着他的路,绕了几圈乌衣巷,只为了和他碰头,是沈长枫,还是唐侯府?
他想不到。
“殿下,到了。“
沈暮云弯腰下车,雨稍稍小了一些,出乎意料,三皇子的马车却停在此处,车上似乎还坐着人,沈暮云眯了眯眼睛,神色恹恹。
一只修长的手撩开青绿车帘,沈长枫唇红齿白,眉宇之间尽是安然之色,见了他道:“二哥,总算是等着你了。”
“何事?”
沈长枫笑眯眯道:“当然是私事呀,不然我让马车停在此处是为了什么呢?”
沈暮云不愿与他多言,“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,比起这个,明澈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,这几日父皇让你处理的诸事,听说都办砸了?”
沈长枫眼睛依旧含着笑,“不劳二哥关心,皇弟自然有办法解决,不过近日来皇弟听说二哥似乎正独宠着唐玉?这怎么行,那可是唐候的人呀,二哥不怕唐候做些什么吗?”
沈暮云冷笑,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?唐玉一介女流,还耽搁不了我的大计,干你何事?”
沈长枫敛眸,笑意盈盈道:“那姜吟呢?”
“怎么你们今日夫妻一应一和,唱的好一出双簧,姜吟也不过是我妻,我愿她如何那便是如何,她怎样,轮不到你来管,更何况姜吟,哼,心高气傲,桀骜不驯,我宠着唐玉又怎么了?”
沈长枫笑容渐失,语气森冷,“姜吟可是姜云之妹,唐唐郡主,你竟然敢这么对她?不怕大计被扰?”
“她不过是个女子,三从四德,夫为妻纲,姜云又能如何?她犯了错我惩罚她碍着你什么事了?”
沈长枫放下青绿车帘,“沈暮云,你别得意,你终归是我手下败将,姜吟这般好你竟不知珍惜,二哥,皇弟替你好生失望——咱们走着瞧吧。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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